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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27 19:41:00

小时候,在我家菜园子的篱笆外,见一硕大的青皮冬瓜。我忽然心血来潮,用细小竹棒写上:小虫夫的大冬瓜。

当时家族中最小的堂叔挑担路过,看见我在冬瓜上的题字,笑得手舞足蹈。他把这事当做趣谈告诉了我的父母,父母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可爱,又笑呵呵把这事转述给其他人听。

没多久,大冬瓜就因为伤口太深烂掉了。淡淡的惋惜之后,大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。因为我家的菜园子到处都是大冬瓜。它们在藤叶下或立似钟,或卧成佛,表皮上有一层细细的白绒毛,摸上去会手痒。

小时候的菜园子总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
在方方正正的菜园里,冬瓜、南瓜盘踞在篱笆四周角落,它们茂盛青翠的藤叶越过篱笆,把果实吊在外头,它们的花和丝瓜的花都是黄色的。木耳菜枝枝蔓蔓,好像是与瓜兄弟们争夺篱笆地盘似的。木耳菜炒熟后,特别嫩脆,我小时候很喜欢吃。

西红柿挂在竹架子上,有青的,有红的。它们特别新鲜,在阳光照耀下会闪闪发光。如果雨后去看它们,那会显得特别干净。青西红柿炒青椒,味道不错。红西红柿生吃,甜甜的,酸酸的。如果切瓣拌糖,那就更甜了。

与西红柿同样挂在架子上的还有黄瓜、豇豆、四季豆、扁豆等。黄瓜是黄皮的,多汁。豇豆好像头发一般,摘了又长,只不过是青色的。四季豆摘下,择好,我喜欢剥出部分里面的籽,用竹签串起来,与切好的四季豆一起炒。每当炒熟时,还没盛上来,我就从锅里拿出竹串,在儿时的熏风中奔跑着,开心地吃着。

长在地上的有西瓜和香瓜,生在地里的有马铃薯和洋葱。父亲找马铃薯的时候,不一会儿就把它们从地里摸了出来。马铃薯碰到父亲,无论藏得多好,总是乖乖地束手就擒。吃了洋葱以后,我总是忍不住放屁。

嫩嫩的韭菜,和自家鸡产的蛋或是我从河里捉来的小鱼一起烧,不知为何味道会那么香。

还未长出果实的花菜苗子,挂满青辣椒的辣椒树,绿油油的小青菜,白细白细的小白菜,还有吃起来可以染红饭粒的苋菜。

玉米掰过好多次,枝上还能继续长出苞。空心菜老的时候,会长出白色的花。

雪里蕻晒干了可以做梅干菜。

包心菜整整齐齐地长着,好像是一个个顾家的胖媳妇蹲在地上。母亲忙的时候,最喜欢烧的就是包心菜。我小时候经常吃,总是百吃不厌。

父亲会时常挑着粪便浇灌菜园子。而我能做的就是帮忙除除草。

有一次暑假干旱,父亲浇菜,我除草,母亲喂完蚕宝宝来菜园里摘菜。我好像讲了点学校里的趣事,我们三个人一起嘻嘻哈哈地笑。

晚饭做好后,母亲会喊小虫夫,吃饭喽。哥哥此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。母亲烧了一桌子菜,有包菜,木耳菜,四季豆,还有豆腐、鱼之类的。在黑瓦泥墙的屋子里,在昏暗的灯光下,大家围坐在老旧的木桌旁,吃着自家种的菜和粮,有说有笑,有滋有味。

日子虽然清贫,但因为父母勤俭,倒也过得其乐融融。所以在我的印象里,童年总有明媚的阳光在普照,总有缤纷的蝴蝶在翩跹。

然而岁月是小偷,偷走了穷人家仅有的微小幸福。我为所谓的学业远走他乡。哥哥则进入了爱情的坟墓——婚姻,婚姻是儿女们一次灵魂的迁徙,父母对儿女的婚姻是既期盼又失落的。母亲则碰上了病魔这个江洋大盗,它二话不说直接夺走了母亲留恋人世的生命。

母亲走后,菜园也委顿了不少。但我每次回家,总能吃到父亲种的嫩糯玉米,依然还能烧几个绿色的嫩蔬菜下饭,只是品种没有以往那么齐全。

我再也吃不到妈妈烧的菜的味道了。妈妈的味道,在我的生命里已成绝味。岁月把我的生命劈成两半,一半是有妈妈的时光,一半是没妈妈的日子。

童年的明媚如被惊吓的蝉,倏地一声鸣叫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成长的痛苦也渐渐地露出残忍的獠牙,与时光一同变残忍的,还有日渐麻木冷漠的心灵。

而今,哥哥在店忙于生意,而我在外忙于生计。父亲渐渐苍老,他一人为孩子们守着年青时与母亲一起造的七间房。

菜园子的租期也快到了,它也跟着父亲一起衰老似的。父亲自己想吃点什么就种点什么,只要还有力气;而菜园子是你种点什么它就给你长点什么。双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。

父亲也不会跟我们说玉米成熟了,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吃吧。而是说改天有时间我给你们带过来。因为他知道,孩子们是很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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